桃🍑

一马平川

    记得那时候上书法课,我们叫老师老爷子。头发都白了,就几缕还是黑的,带那种老式的圆形镜框,镜腿还寄了根线,老了健忘,自然需要注意。东北老爷子活的糙,但讲卫生,双眼皮,睫毛也长得忽闪,想必是年轻时英俊得很。

    老爷子的诗书底蕴真的是望尘莫及,他喜欢给我们讲故事,每个字的结构和美妙在他稍作低哑的声线里熠熠生辉。即使说过几遍,我都会抢着搬板凳凑过去听。他也不厌,津津有味的砌上一壶茶继续讲,他更像个说书的。

    他也喜欢抽烟,一犯烟瘾就往外跑,老爷子肺不好,但戒不掉。一屋子的纸墨香气还夹杂着一丝烟味,还有数不尽的咳嗽。等老爷子的太太来了,准要在隔壁骂上一通,我们在教室里也只能捂嘴偷笑。

    他拿旧了的茶壶装墨水,每次上课最期待的就是用完墨汁,举手请他添满。老爷子漫悠悠的从竹摇椅上支起身,去拿叮咚作响的被墨色侵染的铁水壶。他很节约,兑墨兑淡了的情况在大多数。他用红墨水,把字写在本子上给我们打样,我们总喜欢去描他的字,被抓到了可要被数落一番。老爷子生气时直哼哼的样子还是能够震慑到七八岁的孩子。

    他的专用毛笔一直放在一个空瓶子里,常年累计,毛笔的毛都弯在一边,顺不回来,即使这样字还是苍劲有力,好看得不行。

    小时候一度认为是毛笔的问题,偷拿那笔写过,歪歪扭扭,老爷子后来发现看着乐眯了眼。

    “功夫问题,你拿金做的笔也一样,”他这么说。

    后来过生日时他送我一对精致的长方体大理石。压纸用的。珍藏到现在,他们还在我用来收集记忆的小盒子里。从那年学业开始重了就没再去学,老爷子知道,送我这对石头让我留个念想。很惭愧的是我很少静下心去写一个字。

    写了这么多,是因为昨天走在路上闹钟突然闪过一个画面。那时放暑假,炎热的夏日里屋内嗡嗡开着风扇,老爷子买了西瓜切给我们吃,我们摇头晃脑的围在一块不大并且有裂痕的黑板前,背着他抄下的三字经。老爷子也跟着背,乐呵呵的在我们身后扇着扇子,享受午后的惬意。

     人之初,性本善。性相近,习相远。

    【你看看你看看,怎么又是满手的墨。】

    太久了,忘得太多,零零散散的写了几句。这么多年了,只希望他健康长寿。

评论(3)

热度(41)

©桃🍑 | Powered by LOFTER